【周叶】烟 18
那天一起吃了顿饭，两个人的聊天就像打开了另一扇门，变得比以前随便很多，也无聊很多。比如他们曾经就“到底老坛酸菜面和红烧牛肉面谁才是真绝色”争了一个晚上，叶修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回话，回过神聊天记录不知不觉翻了好几页。
他说不出这样是好或者不好，周泽楷既算不是完全的对手，也不算是完全的朋友。嘉世给的工资，换了哪怕是亲近如黄少天，他也不会顺口就说，铁定打马虎眼应付过去。可周泽楷一问，他不由自主就说了，仿佛没想过去隐瞒。
心中的藩篱在另一个人面前总会不知不觉收起尖刺，变得柔软一些，更柔软一些，仿佛害怕刺伤了对方小心翼翼的温暖。
大概正因为周泽楷既不是完全的对手，也不是完全的朋友，叶修又很了解他，信得过他的人品和口风。太对立了扯不到私事，太亲密了怕说不清私事，他和他之间的距离正正好，不太远又不太近，不太密切又可以理解。
和周泽楷无聊的闲扯，是一段叶修都没想过的放松时间。没有荣耀没有胜负没有比赛，那么没意义的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聊着，让看不见的压力也乏味了，不知不觉褪去了。
或许的确是老了，叶修吐着烟，整理着此刻的心情。换了十年前的初生牛犊，压力只会让他兴奋，让他骄傲，让他感觉到存在。默默地咀嚼了这个心酸的事实很久，叶修忽然失笑，时间给了他更多经验更多技巧更多战术，老去，根本不是一件值得惆怅的事啊。
一个离开荣耀又回来的老家伙，带着一堆奇葩的小朋友和两个猥琐犯，最终拿下了联盟总冠军，一定是件能把大家都吓死人的事。
目光中露出了第一次见面时不自觉的愉悦，叶修随手给周泽楷打了个早点睡，自己精神百倍地点开了下一轮对手的视频。
赛前人人不看好的黑马网吧队，从连败到连胜。被老东家赶出俱乐部又在挑战赛斩落前战队的荣耀教科书，常规赛三十七场连胜，还一路连胜到了总决赛。吃瓜群众们对第十赛季简直一本满足，好一出超级大逆转励志剧！
至于霸图蓝雨微草等几家季后赛失败者的粉丝，心情就复杂得多。支持轮回吧，我们还没三连冠呢轮回先三连冠多可气。支持兴欣吧，卧槽叶秋跟我们有多少仇多少怨改了名字也说不清，还有那个唐柔简直一生黑。算了我们挺轮回，爱是短暂的，恨是长久的！
于是在总决赛之前，荣耀官网上预测两队谁获胜的投票一面倒地支持轮回，搞得俱乐部经理偷偷问粉丝后援会是不是花钱刷票了……
训练室里面，轮回队员们排排坐，正在对总决赛第二场排兵布阵。
“擂台赛第一个出场的——”主持会议的江波涛在白板上刷刷划了几笔，抬头习惯性看向周泽楷。
轮回内部气氛良好，讨论出场顺序时大家都可以提自己意见，周泽楷作为队长，往往不是第一个发言就是最后一个拍板。结果江波涛这么一看，他就抬起头说了个字。
“我。”
啊？从江波涛到孙翔，轮回集体懵了一下，队长啊，副队只是看你有没有想法不是要你主动上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方明华摸着下巴：“小周第一个上场吗？这好像之前谁提议过来着？”
吴启双手举高以示清白：“我是说过，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世界的和平，队长可以牺牲一下干掉大魔王叶修，但是队长你真的要牺牲吗？”
周泽楷笑起来，点点头：“嗯。”顿了下，他又澄清，“不是牺牲。”
江波涛终究比较了解他，听出了话意里的坚决，于是认真分析起来：“兴欣是升班马，选手基本是新人，第一次进入总决赛本来就压力不小。他们的士气基本由叶神一个人拉起来，在擂台赛打败叶神，终结他的连胜纪录，对兴欣肯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这么一想，江波涛越看越觉得这提议很妙：“这一场还是我们主场，终结叶修的连胜纪录，对主场士气是一个很大的提升。”
杜明星星眼少女状：“队长英明，队长神武，队长帅气，队长……”
满身鸡皮疙瘩的吕泊远听不下去了：“小明，就算你努力拍队长马屁，也未必有机会在擂台赛遇到你的女神。”
“做人要有理想你懂不懂！”杜明反驳，“队长上场，干掉叶神和后面一个，副队上场，再干掉一个，你们努力一下，我肯定可以和女神交手！”
这下连方明华都没耳朵听了，忍不住说：“美得你们……要是叶神不第一个上场呢？”
众人愣了愣，确实，叶修那个连胜纪录到了现在，已经夸张到让所有人失去了挑战的勇气。而连胜又是一种对自我的压力，到了总决赛，他完全可以不用继续坚持首发。与其说逃避，毋宁说是战术的灵活变化，谁也挑不出刺来。
“他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周泽楷，轮回队长沉着地说，“因为他是队长。”
因为他是兴欣的队长，因为他是叶修，因为他从不畏惧也从不逃避去承担责任，所以越是在重要的场合，他就越会站在所有人之前。
这句简单的话中似乎有一种荡气回肠的力量，让轮回选手们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不多时，有谁忍不住轻声说：“我们……也有队长啊！”
他们的队长不爱说话，不会搞人际关系，是个沉默到有点孤僻的家伙。可是任何大家最需要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任何最艰难的地方，担当下任何最沉重的责任，履行一切队长应该扛住的职责。
像是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其他人马上纷纷接口：“说得对，周队我支持你首发出场，干掉叶修！”
“没错没错，我们队长才是最强的荣耀第一人，决胜负的时候到了！”
热烈的气氛中，江波涛和方明华相互看着笑了一笑，周泽楷的确不会用言辞去鼓动别人。可是当他站出来，用行动说出“跟我上”那一刻，所有轮回队员都会忍不住站到他的身后。这种不必开口的人格魅力，凝聚着轮回全队的斗志，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看来媒体又有料可炒了，前后第一人的对决，啧啧啧，我什么时候能混到这个境界。”杜明憧憬地说，要是他有队长那么强，约唐柔去竞技场肯定一约一个准……
“……谁来打醒小明，告诉他问题的关键全在脸啊全在脸！”
“算了，就让他做梦吧，多输给唐柔几次就会醒了。”
周泽楷也恍惚了一下。
荣耀第一人这个说法，媒体特别喜欢提。拿了第八季总冠军之后，联盟官方也一起推波助澜。主席冯宪君还特地私下叮嘱周泽楷，作为新的荣耀第一人要树立正面积极的选手形象，帮助荣耀推广，得到社会更广泛的认同。
联盟递过来的橄榄枝简直是瞌睡遇上枕头，轮回俱乐部一万个情愿地投入了宣传。漩涡中心的周泽楷本人对此一直颇有微词，照他看来，论操作水平，自己和韩文清王杰希等人并没有高下，谁遇上谁都可能赢可能输。将他架在别的职业选手之上，哪怕知道是宣传手段，还是让喜欢低调的周泽楷浑身不舒服。
可是身为顶尖选手的那一份骄傲，又让他说不出拒绝——对自己实力深切的信心，是每个大神的共性。戴上一顶高帽子，很多人会迷失，还有少部分人则会敦促自己名实相符。所以周泽楷只能更加严格地训练，更加苛刻地要求自己。
直到今天，队友们以毫不虚假的口气谈论着他和叶修，认为他一定会是胜利者……周泽楷才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仰望高山的旅人，成为了呼吸山顶稀薄空气的强者。
叶修曾看过的风景，经历了这许多年，他也终于看见。
“接下来挑选擂台赛用图，”江波涛把发散到天边的会议拉回来，说着，“我建议选这张，石钟林洞，大家有什么意见……小周？”
他奇怪地看到周泽楷忽然自顾自笑了起来。
“呃，队长要是觉得这张图不好……”江波涛看得莫名其妙，对周泽楷称呼都变了。
周泽楷摇头：“很好。”
石钟林洞，一张地形环境复杂无比的图，乍看很不适合远程职业发挥，可是花费大量时间熟悉后，将会成为对手的噩梦。
这张地图让周泽楷想起了第五赛季的全明星，也是障碍复杂的地图，也是视野受限的环境。
那场比赛他输得心服口服，赛后他见到了叶修，他们做了一个漫长的约定。
如今，他的角色和他的角色，他的队伍和他的队伍，成长了挫败了，改变了坚持着，终于再度相遇。
“我会赢你。”
“我等着。”
轮回主场海啸般的欢呼声，叶修面对站起来的枪王微微一怔，甚至再确认了一下大屏幕上对手的首发阵容。
意外的局面，却又似曾相识，听江波涛玩弄词锋分析连胜的心理陷阱，还以为轮回打算避战了，谁知周泽楷竟然迎难而上。
该说不愧是周泽楷，或者果然是周泽楷呢？
“看来你们也是够狡猾的。”叶修笑着说。
在江波涛看来，战术大师的这句话算是不折不扣的夸奖。狡猾吗？他不觉得，只是对周泽楷的实力有着足够的信心罢了。
加油啊小周，也让前辈看看你的可怕。轮回副队长在心中默默为首发的队长打着气。
比起跟江波涛磨嘴皮子，叶修同周泽楷的对话要简单得多，简单到任何第三人都看不出这是一场延续了六年的战斗。
“小周你可不要太大意。”叶修说。
“不会。”周泽楷摇着头回答。
就这么短短的对话，已经穷尽了全部的招呼和准备，他和他从来不必言语交锋，因为他们共同拥有另一个高度的语言。
高深、直接、暴烈的强者对话，从石钟林洞中第一声枪响开始。
因为失去了两年职业时间，因为双方的战术和赛程安排，叶修确实很久没有真真实实一对一地面对过周泽楷了。他们会偶尔相约一下竞技场，可用的不是自己账号，根本感觉不出对方真正的实力，只是彼此都有着深刻共识——对手，很强。
叶修了解周泽楷，知道对手有多难对付，周泽楷何尝不是从未有一丝一刻低估过叶修的实力。
所以这场决斗和所有想得都不一样，从最开始三分钟无法相遇的走位，就已经展开了无声的较量。
真正短兵相接的时候，两个角色更是妙招迭出，一个一个目眩神迷的操作，一个一个不可思议的应对，一个一个超越想象的反击。大家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待着最终的结局，到底谁是荣耀的最强，谁是真正的第一人。直到事后，才有人注意到，一向喜欢刷垃圾话的叶修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
迫切到连打字都无法顾及的战意，让他们眼中除去这场战斗外，再不存其他的一切。
——“我会赢你。”
——“我等着。”
当人们都认为一枪穿云赢定了，5%血量的君莫笑却忽然发动了强攻，拳脚武器碰撞中，两个角色血量都红得刺眼，眨眼就来到了最后一击。
君莫笑闪开一枪穿云的怒射，闪进对手身侧，发出刺客技能，瞬身刺。
一枪穿云。血量清零。
“加油，差一点你就可以赢我了。”叶修在频道里说道，表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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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又通宵失眠，爬起来修了下文，精神不济修得不太好，不过还是把这章更完，之后可能要变周更了T.T
到此为止原文时间线就结束了，之后还有一些回忆杀解释一些时间节点事件。最后一句，整句话都来自原文第一千五百九十章，它对我来说无比重要，因为它，我才会动笔写这篇文。（在昼夜嘉年华合志的武侠周叶里我也用了这句话，也是很拼2333）
第一次连载看到这句话就很疑惑，为什么叶修会对小周说这句话呢？他赢了，没有垃圾话的必要（如果注意的话，会发现到他很少很少对小周说垃圾话，这场对决中从头到尾的沉默特别耐人寻味）——个人特别喜欢虫爹用的那个词“表情微笑”，让我能感觉到叶修说话时候平静中，又带着对后来者祝福的心情——那是一份真诚的回应。
结果脑洞就忍不住了，想去补完原文不存在的内容，想去设想他们两人之间，是不是存在一个“要赢你”的默契约定呢？在原作者设限的空间和时间，将私心作祟的关系与可能填补得合情合理，是我认为原作背景同人最有趣的部分。
这章之后，时间线就延长向了未知，伏线很久的感情戏也会进入快车道。其实不想这么拖的，可原文的节奏和比赛的专注，实在没有恋爱的缝隙……用事业在谈感情的两个人，就是这么让人烦恼又无比可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