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柚子茶

#又写了满满剧情感觉有点不太行

#如果哪天没更新，一定是被猫吃掉了……

#周叶内容在下章|||||

　　“他？”张新杰看着屏幕——就算不戴眼镜，也可以看见那19份缩小了的通缉令上附录的照片和名字各不相同。他们之中有墨西哥的毒枭、乌克兰的走私贩、俄罗斯的恐怖分子、立陶宛的人口贩子以及美国的商人……年龄、名字、国籍甚至性别各异，不管整容化妆技术怎么发达，也没法睁眼白话地说那都是一个人。
　　“近十年前，白俄罗斯情报组织对国际刑警和国际反恐联盟提出报告，报告指出，最近有一股巨大的势力正在整合各俄语系国家的黑帮势力。‘战斧’、‘太阳帮’、‘光头党’、‘军刀’等十多个老牌黑帮组织，因为某个人的召集，将在莫斯科召开秘密会议，重新划定势力范围，在不同犯罪领域开展协作。一开始这份情报被认为是天方夜谭，这些俄罗斯黑帮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地区，高加索派、斯拉夫派、中亚派……他们自己之间因为地盘结下的仇恨、流出的鲜血，恐怕不比任何一个国家警方和黑帮斗争之后更少，所谓结盟不过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自从乌索杨的手下在莫斯科聚会被一锅端之后，黑帮早就学乖了，不再搞出这种拔出萝卜带起泥的首脑聚会，以免被警方连锅端了。”
　　“虽然不相信，国际刑警还是请俄罗斯警方配合收集线索，在线人透露的时间地点进行了突袭抓捕，并且真的抓住了一条大鱼——俄罗斯最大的黑帮头子之一奥尼亚尼。他当时正在和一个白俄罗斯商人会面，两人讨论一桩武器走私的事情。虽然最后并不是一无所获，事情依然引人疑窦，如果真的是黑帮动作要放烟雾弹，没有必要把奥尼亚尼推出来死；如果是为了陷害奥尼亚尼，前头的谎话又拙劣得不可思议。可是回溯过去，白俄罗斯情报组织的线人却神秘失踪了。于是这件事作为一个未解决的疑点档案，被封存进了国际刑警的资料深处。”
　　“到了六年前，这件事突然有了新线索。事情要从霍多尔科夫斯基说起，你对尤科斯公司事件应该不陌生。”
　　张新杰对叶修点了点头，他怎么能不知道：尤科斯拥有俄罗斯1/3还多的原油储量，掌门人霍多尔科夫斯基是当之无愧的俄罗斯首富。铁腕总统普京上任时一度承诺过寡头们可以正常贸易，叶利钦时代的一切都不会改变，事实证明这只是权益的烟雾弹。普京坚决地推行能源国有化，最关键一步就是推翻了尤科斯这个庞然大物。20多位高管落马，霍多尔科夫斯基被公审并判刑九年，曾经的全球第四大石油帝国被完全拆分。这是所有金融人都耳熟能详的案例，它重新给沉浸市场万能的人敲响了警钟——政治而非资本，才是市场最大的庄家。
　　“那你肯定也知道，霍多尔科夫斯基锒铛入狱，尤科斯被大卸八块的时候，他的律师团队把霍多尔科夫斯基数十亿的财产拆分转移，变为了离岸资产，大多数都被放置在荷兰基金会里进行管理。六年前，圣彼得堡一名律师死在自己的公寓，死因是房屋失火浓烟引起的窒息。俄罗斯警方发现，死者头上有钝器击伤痕迹，于是怀疑死者事先被人打昏，然后死于纵火。这名律师曾受雇于霍多尔科夫斯基，尤科斯出事后不久辞掉了工作，后来受雇于圣彼得堡一家天然气分销公司，彻底远离了诉讼案的纷纷扰扰。”
　　“律师死后一周，莫斯科警方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信来自死者设置的遗嘱。里面揭露了大量令人震惊的事实和细节，关于被害者和整个律师团，怎样在霍多尔科夫斯基本人授意下，通过某条俄罗斯黑帮专用洗钱通道转移霍的财产。为了拯救这些钱，霍多尔科夫斯基付出了五千万美金的费用，还有中间出现的将近一半的‘正常折损’，死者受到贿赂，配合了这种行为。资料里第一次出现了帕克约维奇的名字，霍多尔科夫斯基称呼他为‘可怕又可靠的谢辽沙’，以及‘俄罗斯的地下财政部长’。”
　　“这份报告引起了俄罗斯警方一位资深探员的兴趣，他开始调查这个名叫谢辽沙的神秘人。11个月后，他的尸体被在布拉格一间小旅馆被人发现，被一把马刀插进喉咙钉在墙上，流血近一个多小时后死去——哥萨克骑兵们喜欢的虐杀敌人方法，在黑帮里代表着恫吓与示威。探员有个很好的朋友在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也就是从前的克格勃担任一个不小的官职，他以情报官的敏感，从这桩死亡里觉察了极大的威胁，于是发起了一项秘密的行动。”
　　“如果要全部说完，追踪谢辽沙·帕克约维奇的故事完全可以写成一篇五十万字的小说，还是纪实文学。因为整个过程耗时五年，也就是在去年的时候，国际刑警才真正掌握了一些真实的资料。他们发现，十年前那次秘密聚会并非误报，会议真的发生了，不是在莫斯科，而是在布拉格。由于用脚想都知道的原因，没有达成什么俄语黑帮联盟，然而坐在一起的大佬们并没有空手而归。有人告诉他们，有件事完全可以一起做，然后提高每一个人的利益——那就是洗钱。”
　　“那次会议召集人就是帕克约维奇，他出生于远东的犹太自治州，是犹太教会养大的孤儿。头脑聪明成绩优异，自费考入了莫斯科大学数学系，又在麻省理工拿到了经济学博士学位。为法兰克福的一家银行工作了两年后辞职，从此在朋友恋人面前彻底消失。7年之后出现在布拉格的帕克约维奇已经整容，并成为了俄罗斯黑帮里鼎鼎大名的人物，做着和你在普瑞尔和埃里森合伙公司一样的工作——提供金融咨询和法律援助业务，不过对象是黑帮，领域是洗钱。”
　　“那些通缉令全部都是他的‘客户’？”张新杰终于听懂了来龙去脉。
　　“没错，比一般的垄断用户更加忠诚，因为简直找不到第二个这么贴心的服务商。虽然俄语系黑帮并没有被统一，但他们已经慢慢落进了帕克约维奇编制的网，能想到用经济的方法来成为黑帮的无冕之王，这家伙见鬼的绝对是个天才。”
　　久久凝视着屏幕上的问号，仿佛想透过它看见背后那个隐身于无数黑钱和金融大网之后的构造者，张新杰开始意识到叶修想让自己做的事有多么艰难。他也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叶修要冒着可能被迁怒的危险，没有选择提前示警和施恩，而是耐心得等自己落入监狱。因为挑战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难度不亚于独自重历CLEN的超级并购案，加上随之而来的生命危险，仅仅依靠良好市民的道德心，绝对无法胜任。
　　“你说过，我可以退出。”张新杰开口。
　　“出尔反尔也这么不委婉，”叶修鄙视，“讲点中国人的含蓄啊。”
　　“之前的话还算数？”
　　“哥混江湖，从来一言九鼎。”嚣张地放完话，叶修似笑非笑地话锋一转，“但是你不会。”
　　他自信骄傲的模样异常有诱惑力，张新杰控制了一下摇动的心神：“我对你自信的理由很有兴趣。”
　　“因为你是强迫症。”
　　张新杰哑然失笑，很快，就变成了大笑。这是被控告以来，他第一次真心发笑。在监狱里小小的图书馆，面对已经破碎的未来，张新杰必须用手撑在桌上才能维持站着的姿势，否则他怀疑自己会笑到跌坐在地上。一只才蹦出了油锅，终于喘了口气的可怜青蛙，发现帮助它的蛇打算迎战一条巨大的鳄鱼，这件事简直又荒谬又可笑又……叫人血脉贲张。
　　大笑声引来了黑人管理员目光的探问，甚至惊动了警戒的周泽楷，后者回过头，看见叶修依旧懒洋洋地倚着椅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等到笑声渐熄，张新杰找回了自制力，摘下眼镜拭去溢出的泪水，叶修才说：“相信我，这件事会比你经历过的工作加起来都更好玩。”
　　我一定是疯了，张新杰想。因为他居然发自内心地赞同叶修，这件事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有趣，像游戏一样有趣，像游戏一样刺激。
　　“第二次……”他不由地轻声嘀咕了一声，让叶修眨了眨眼。因为眼前的人，这是他第二次做出脱轨的决定。
　　“输了就一点也不好玩了。”活了二十多年，张新杰第二次发现自己具备一个深度玩家的素质——完全地沉迷某事，忘记理性和未来的判断，愿意付出时间金钱精力一切，只为看到游戏终点。
　　“失败这个词还没登录到哥的人生履历里，”叶修眯起眼，下巴抬起小小的弧度，仿佛说出的是某个不言自明的真理：“况且，这不是一个人的游戏，你会得到世界上最好的队友。”
　　“什么时候？”因为对方选择了自己，所以张新杰毫不怀疑这句话。
　　“很快，有太多人早就迫不及待了。”叶修说着，打开dos环境写下几个命令，清除完上网的痕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朝另外一边的管理员招了下手：“老吉姆，再见，恐怕我们不会再见了。”
　　黑人管理员花了好几秒钟来咀嚼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发现他们三人已经走了出去，他跑了几步大声问：“你借走的书怎么办？”
　　“会有人来帮我还的。”走出了很远的叶修头也不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