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有狐02
周泽楷向来守礼，狐狸微笑，也还了一笑。笑完才觉古怪，狐狸又不是人，哪里就看得出笑还是不笑了？一个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一下就见狐狸不止在笑，还笑得有些嘲讽。——按道长师父的说法，这狐狸怕是通了灵啦。周泽楷心念一动，递给下人些银子，叫他们把狐狸买了，拿去僻静山野处放掉。
吐火罗人的杂耍果然有趣，等到周泽楷看完回来，已是傍晚。用过晚膳回房做了功课，他坐在榻上盘膝向天，按道长教的观想起来。
叩叩。
叩叩叩。
尚未入定，就被敲打窗棂的声音惊醒了，外头有人笑眯眯地问：“有人在家吗？”
周泽楷一愣，窗户已经应声而开，一名玄衣青年伴着明月洒下的清光跳了进来。
此人二十七八年纪，一头乌发披散在肩上，手持一根黄玉烟杆。墨衣黑丝，映得肌肤如雪，只可惜一脸惫懒，糟蹋了天生的好模样。青年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地靠在窗棂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烟杆凑在嘴边抽了一口，隔着升腾起来的缥缈白雾，笑眯眯地道：“小世子好，我是——”
“狐狸。”惜言如金的小世子一开口，就把青年唬住了。
他忍不住扭头瞧了瞧身后，皱眉道：“我的变化术怎么也得了个甲中，不至于被个炼气都没有的小鬼看穿吧？”
自言自语了两句，青年又看向周泽楷，忽地眼中一亮，手中烟杆转动，变作了一面铜镜。那镜子十分神异，劈面照了一下周泽楷，就把他的模样摄了进去，小小少年在镜面上好奇地抬头张望。青年伸手在上头抹了下，见镜中之人眉心射出一点金光，连连点头：“竟是天生破妄神目，怪不得。”
真身已被看破，青年也光棍儿得很，嗖地一声变做了狐狸外表。火红的踏雪狐衔着烟杆跳在桌上，对周泽楷道：“白天承你的情，着人放了我，现下我可是来报恩了。说罢，想要什么？若要钱，我保你富甲天下；若要权，我保你出相入将；若想要美人……”狐狸对着唇红齿白的少年啧啧了两声：“那可更简单，我带你隐了身，去看京城和江南所有十二岁以上的官家小姐，看看谁顺眼就娶了吧。”
看一只狐狸口出狂言，周泽楷心下只觉有趣。他性子少欲安静，对着狐狸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轻轻开阖，一下，又一下。
这就是拒绝了。
狐狸想了想国公府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大宅院，再想了想府门口御笔轻题的“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最后回到小世子漂亮的脸上转了一圈，突然开始牙疼。
“这小鬼天生富贵，钱财权势都不缺，长成这样，将来美人也是不会少的，难道我这次报不了恩？和凡人牵扯因果可不是什么好事。”狐狸在心里头嘀咕半天，又抬起眼看了“恩公”半晌。思量许久，终于一脸痛惜地拿出了……半只烧鸡。
“……”
“这可是畅春楼大师傅的手艺，每月朔日才开炉，一次只烤十二只，从腌制到烤好要花两天，出炉后半个时辰吃最好。这一半我用术法保存到现在，给你了。”
热腾腾的烧鸡香得勾人，只是狐狸眼中一片晶莹，简直有万般不舍，周泽楷就是想拿也不好意思伸手。他再度朝狐狸摇了摇头，后者长松口气，飞速地把烧鸡收了起来，嘴上还道：“是你不要的啊，别后悔。”
“不会。”小世子无奈，四岁小儿尚知让梨，他哪能和狐狸抢烧鸡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狐狸没辙了，翘起个二郎爪，烦恼地直吸烟：“你自己说到底想要什么吧？报恩也得讲规矩，你若是拒绝第三次，咱们可就两清了。”
小世子蹙起好看的小眉毛左思右想，实在别无所求，最后歪着头吐出了两个字——“名字。”
两个字叫狐狸倒抽了一口凉气，嘴里的烟杆差点落了地。他忽地重新变作了人形，一声不吭地打量了周泽楷好会儿子，见少年眸光如水，清可见底，果真什么都不懂，终于暗叹口气，在心里道一声“孽缘”。
“这最后一个要求，我却是拒绝不了。”青年微微苦笑，从玄色的衣袖中探出一只手。他的手和肌肤一样白皙，十指纤长，生得极美。周泽楷脑海中才滑过“皓腕凝霜雪”一句，就闻见一股似兰似麝的馨香飘在鼻端，却是狐狸并指作剑，在他眉心轻轻刺了一刺。
周泽楷只觉额头疼痛欲裂，眼前猛地涌出两个似金非金似篆非篆的文字。他明明从没见过它们，却自然而然地知道那是什么，不由脱口道：“叶——”
“嘘——叫不得。”
食指轻飘飘落在他唇上，叫做叶修的狐狸把唇凑到少年耳边，低声道：“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就是与我结下了因果，千万莫让旁人知晓此事，不然就有人要来收我啦。”
狐狸的气息吹在耳边痒痒的，方才闻见的香气随之萦绕周身，周泽楷一晃神，才明白那是烟草的味道。
叶修所说的“名字”，该是那两个异种古文。听便宜师父说过，古时候天地初开，有许多人、仙、魔、妖、鬼应天而生，个个神通不凡，在天书之上留有姓名。后来上古一场大战，不周山倒，天书四分五裂。其中一片被三清炼成了仙器封神榜，悬挂三十三天，上榜之人无不受拘，便是天书姓名的缘故。
由此来看，偶然救到的狐狸不是凡狐，只怕是不知活了多久的天妖。
没想到故意选了个简单的要求，反而让对方把命门送上，周泽楷心中愧疚，口唇嗫喏几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叶修洒脱异常，反过来笑嘻嘻地安慰道：“莫怕莫怕，你把本事练得高点，说不定将来我还要靠你罩着。”
小世子用力点了点头，认真可爱的模样逗乐了叶修。他心下一动，伸手一摸周泽楷脑后到脊柱，讶然道：“天生道体，清静无垢，这样好的资质，怎么练到现在还没入门？”
周泽楷睁大了双眼，他今年十二岁，去年练到了合气感应一步，可以画几个符咒，用法诀搬运一些小物件。照道士的话来说，进阶之速已是百年难遇，在狐狸口中竟是不值一提。见他神色，叶修嘿声一笑：“小世子，你可知，什么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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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翻看了一下合志的FT，大家都洋溢着一股“啊居然没窗真太奇迹了”的谜样感动，欣慰地发现我居然不是最逗比的（喂）……唯一的不解是，为什么我给某ku代写的FT上点了火把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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