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柚子茶

超长一更作为断更补偿，大家周末快乐。

这章开始两人的时间线就合流了，小周，可爱！^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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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欢呼、喝彩和叫嚷的声音穿过重重墙壁，渗进耳膜，敲得叮咚作响。
　　叶修仿佛听得入神，眉头轻蹙，神情莫名严峻。刘皓偷偷观察了好一阵，抓紧说了句：“轮回太爱作秀了，一个新人也搞这么大阵仗，吊车尾队伍，也好意思在咱们嘉世面前显摆。”
　　饶是顶了嘉世的大帽子，话里话外还是透出一股冲天的酸味儿，别人听了都不好意思接口。
　　刘皓有理由觉得委屈。
　　要说，他也是第五期新人，还是嘉世副队长，表现也相当可圈可点。结果在周泽楷的光辉笼罩下，所有第五期新人都显得无比黯淡。
　　自从吴雪峰一走，嘉世副队长的位置一空，陶轩就想好好栽培苏沐橙，第四赛季安排了不少采访和曝光，想把她捧成副队长。
　　叶修不管这个，哪怕亲近如苏沐橙，他也从来不干涉她的决定。倒是没过半个赛季，苏沐橙自己找上陶轩，说是精力不够，太多对外活动会妨碍比赛发挥。陶轩怎么也不能说比赛没什么，你帮嘉世好好露脸就够了——虽然他心里大约就是这么想的。只好和颜悦色地鼓励几句，让经理重新拉拔一个副队。
　　玩游戏的选手们年纪不大，接触社会也少，没几个熟悉人情世故的。刘皓家里有个当办公室主任的爹，深得多年厚黑指点，对权力啊职位啊特别敏感，察言观色逢高踩低端的是一把好手。见嘉世副队长一直悬而不决，他就在心里合计上了。
　　刘皓在训练营表现抢眼，经理推荐给叶修后就进入了正选队伍，人嘴甜会来事，和陶轩见了几次以后很得后者喜欢。搭上陶轩不多久，刘皓就听了许多对叶修不配合商业运作的怨言，简单来讲就是——老板嫌你不够听话。
　　换了寻常公司，老板一言九鼎，不听话我就把你扫地出门。在战队里，这一套可行不同了。世界上一流的足球俱乐部那么多，球迷记得住的掌门人没几个，赛场的世界里，主宰胜利的人就是王，挥舞钞票的人什么也不是。
　　所以在人们眼中，“叶秋”才是嘉世的天，陶轩什么也不是。面对联盟三冠的斗神，再多的不爽，陶轩也只好咽到肚里，化成苦水。
　　俗话说的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刘皓一看有门儿，这就努力上了。比荣耀水平比不过叶修，比讨好领导他可是第一流。叶修不听话，刘皓就特别听话；叶修对陶轩的意见爱理不理，刘皓就句句“陶总说得对”；叶修和苏沐橙和陶轩多年相识没个上下，刘皓带着队伍其他人见了陶轩就笑脸相迎……没过多久，陶轩一看到刘皓，也笑得尤其开心。两人可谓王八看绿豆，特别对眼。
　　要说刘皓本身条件也不丢人，实力不错，谈吐得体。不到一个多月，就从第五赛季的新人，被陶总提拔成了副队长。他特别会来事儿，人际关系搞得好，对此全队上下也没什么意见。
　　刘皓对未来是有规划的。他进入嘉世，就是冲着大树底下好乘凉。跟住冠军队，当上副队长，很快就能出名进入全明星。之后，再拿上个把总冠军，到时候名气也有了，荣誉也有了，叶秋年纪差不多该褪了，自己接手嘉世队长也顺理成章了。
　　联盟每年都有很多新人选手进入，在他们当中，永远不乏自认是未来斗神拳皇魔术师接班人的狂傲之辈。前有黄金一代珠玉在侧，相比起来，刘皓的未来设想简直算得上是脚踏实地。
　　苦就苦在第五赛季出了个周泽楷。
　　若是上个赛季，新人王辈出，各个性格迥异，一个话痨黄少天能拉走半个主场注意力，美女选手都有俩，谁有空去关心个汉子大头照帅不帅气。
　　可是第五赛季没什么人，作为唯一空降的新人队长，从赛季初，轮回就开始为周泽楷猛力造势。主场比赛播放宣传视频都是小意思，S市从公交站牌到大屏幕都出现了轮回标语，轮回的宣传片还买下了直播站的贴片广告。“胜负轮回，今日起始”的口号，从选手大巴下车进入通道，嘉世队员们就就看了一路。
　　国人向来喜欢枪打出头鸟，轮回的宣传高调得过分，外界的负面评价也跟着一波一波。好在周泽楷表现抢眼，华丽的战斗风格，娴熟的荣耀技术，还有惊艳的三步枪体术，都让他赢得了一大堆拥护者，已经成为新一代神枪标杆。电竞周刊的点评公认，如果周泽楷能保持水平跨过新秀墙，封神指日可待。
　　听到整个轮回主场的呼声，那毫不掩饰的对周泽楷的狂热喜爱，刘皓再自认混得成功，也不由冒出一股“如果我当初去了轮回，也可以……”的挫败感来。
　　经理叫着准备出场了，叶修拿起自己的键鼠，对苏沐橙他们点头示意先走。他从不在观众面前露头，双方队员握手这个环节当然是不会出现的。
　　施施然去了两步，叶修又退了回来，说：“要小心。”
　　他在队里的权威无人可比，大家一听全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叶修说：“技战术事先交代过了。不过你们大概没注意，轮回从开赛到现在，一场比一场有士气，这是只正在成长的队伍，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变化。沐橙，你首发出场，不能轻敌。”他交代完了，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有了周泽楷，轮回不再是过去那只吊车尾队，再拿旧眼光，小心翻船。”
　　苏沐橙认真地点点头。
　　正在安慰自己“吊车尾轮回怎么比得上三冠王嘉世”的刘皓脸上一红，觉着这话冲自己来的，心里就有点恼，不过还是挂了笑说：“叶哥特意提醒了，你们可不能轻敌。”
　　苏沐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到了两队进场时间，刘皓嘴里头天花乱坠地说着好话，一边特意观察了下周泽楷，沮丧地发现轮回的照片居然真没修图！
　　嘉世副队长成堆的溢美之词，砸得周泽楷有点懵，他不会应对这种过度热情，只好友善地笑笑，腼腆地说了句谢谢，目光不自觉地越过刘皓，直在队伍里打圈。
　　站在后头的苏沐橙一看他模样就笑，说：“别找啦，叶秋早在比赛室了。”
　　被看穿了小心思，周泽楷有点脸上发烧。
　　苏沐橙也是个无需修图的大美人。面对她，周泽楷却是比面对刘皓还放松一些，大约因为这个漂亮姑娘目光清澈，不特别热络，也不拿架子，说话的口气又很温和。
　　他不好意思地点头笑了，虚虚握了下苏沐橙的手。动作很轻，几乎是一沾手就飞快移开，似是怕有占便宜之嫌。
　　苏沐橙一下就对他好感大增，好心地又加了句：“不止你，大家都这样。”
　　周泽楷愣了下，很快又释然地一笑，没有追问“大家”是谁。
　　 “大家”是周泽楷，也是黄少天喻文州楚云秀，更是许许多多在荣耀上升中进入职业世界的选手们……他们曾看过叶秋攻略，曾用过叶秋发明的游戏技巧，更无一例外地抱着超越三冠王伟业的梦想加入这个赛场。
　　绝大多数游戏玩得好的男孩子，都曾产生过老子天下第一的念头。
　　然而，竞技世界的第一只能有一个。一支队伍，一个选手，一个账号卡，他们来定义什么是强者，若要登顶，需自前人尸骨踏过。
　　如果说，每一个领域去到尽头都是一片连绵高耸的山岭，那么叶秋就是站在荣耀世界最高顶峰的那个。
　　谁能不好奇？
　　那可是荣耀联盟的……三冠王啊。
　　对叶秋本人的兴趣终究只是周泽楷的一闪念，他更想见到的对手是“一叶之秋”。站在山脚刚刚起步的新鲜人，见不到山巅，不曾攀登，不知苦劳，周泽楷像每一个充满好奇的登山者，远远地望着云雾中的峰尖，极力去想象最高处的风景。
　　荣耀最强的选手到底有多么强，他即将以一枪穿云的视野去亲历，以手中双枪去丈量。
　　叶修和周泽楷都是守擂大将，不知是否受到和一叶之秋交手的刺激，周泽楷的表现异常强硬。在前面两名选手并无意外败给嘉世守擂的两人后，一枪穿云上场，对手是还有87%血的剑士暗无天日。
　　6分钟后，一枪穿云付出了39%的血量，将暗无天日送出了擂台。
　　轮回的主场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粉丝们大声喊着周泽楷的名字，简直要把巴掌拍烂了。方明华摇摇头，对身边的经理说：“咱们还是底子太薄。”
　　“可不是吗？”经理苦笑。
　　过去的一个多月中，这一幕是守擂大将周泽楷时常面对的困局。轮回其他选手孱弱的实力，让他经常不得不面对接近一挑二的局面。上上场面对豪强蓝雨，这一弱点就被队长喻文州看穿并利用。单人赛完全放弃，擂台首发上了黄少天，后者就跟破关似的一路打懵了轮回队员，差点搞了个一挑三。守擂大将周泽楷虽然成功地阻止了他的连胜，也在最后被带走了两成血量。黄少天更以鬼魅般的步法结合地形，将比赛时间拖得异常冗长。
　　之后上场的气功师宋晓滑不留手，一场擂台打了近10分钟周泽楷才艰难拿下，到了最后面对喻文州，他的攻击节奏已经彻底被拖垮，没有意外地被一个死亡之门带走了全部血量。
　　事后这场擂台被电竞频道评为本周最佳。
　　自然，黄少天周泽楷的表现都堪称惊艳，十分可圈可点。然而解说嘉宾认为，最优秀的并不是某一两个选手的发挥，而是蓝雨在擂台赛中表现的战术意图，以及队员的执行力。
　　当周最佳团队赛由嘉世和霸图联手贡献，这对火花四溅的死敌鏖战27分钟终于结束了赛季第一次相遇。一叶之秋和大漠孤烟同归于尽，沐雨橙风以微弱优势击杀对方到场替补，嘉世取得胜利，让粉丝们狠狠出了上赛季总冠军旁落的一口恶气。
　　周泽楷看了这一场直播。
　　他曾看过所有过去三年荣耀职业赛中的比赛直播和录像。可是周泽楷没想到，作为一名玩家、一名青训营预备役看比赛，和一名职业选手、一名队长看比赛，感受的差异会如此之大，几近天壤之别。
　　几个关键的赛点，他都想象自己率领轮回，对抗两支队伍中任何一个。然后周泽楷清楚地感觉到了轮回距离强队还有多远，自己距离神级还有多远。他甚至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轮回和嘉世霸图相差的并不仅仅是经验人手，更差在一种个性。
　　那两只队伍，都有它们独特的精气神，有自信塑造的坚定，有战至最后的韧性，是一个个强者为战队贡献的青春与光辉，注入成形的魂灵。
　　周泽楷很想知道叶秋和韩文清是如何做到的，这不像是荣耀技术或者手速，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参照，也有变强的路途。成为轮回队长那晚周泽楷苦恼了很久，最后他想，现在的轮回不够强大，那么就努力让它变得强大一点点吧。他不知道多么努力才算足够，只好努力做到努力的极限。他拉长了在战队的时间，帮队友训练，看更多遍视频分析……每一天每一点，周泽楷相信，总有一天，很多的努力积累起来，轮回将会改变。
　　轮回的粉丝并不知道背后的故事，但是他们看见了不爱说话的少年队长沉默的努力。还有什么比让对手一挑二，又被擂主力挽狂澜更能凝聚人心？还有什么比即使战到最后一个人注定落败，也不放弃地攻击到最后更能赢得尊敬？
　　竞技赛场的观众是最可爱的，最丑陋的人也能以成绩赢得人心，最被误解的人也能以胜利证明自己。也许他们还说不出轮回成了强队这样的话，却打从心底支持周泽楷去狂妄地攀登高峰，那也是每一个深爱轮回这支队伍的S市荣耀迷的愿望。
　　所以哪怕对手是公认的斗神叶秋，一叶之秋走上擂台的刹那，轮回体育馆还是发出了“周队必胜”的呼声。
　　这时的周泽楷还没聚集起之后邪教式的超高人气，来到现场的也没有几年后众多的舔颜妹子粉。叫着必胜的轮回粉们其实很清楚，不满血的一枪穿云十有八九赢不了一叶之秋。
　　反正能赢是奇迹，输了是正常，周队打出轮回的气势来，输人不输阵！
　　内心这么想着的轮回粉丝万万没料到，几分钟后屏幕上打出GG时，结果会那么惊人。
　　一叶之秋血量，73%。
　　一枪穿云血量，0。
　　这就是后来的荣耀前后第一人首次面对面交锋的结果。
　　全场鸦雀无声中，周泽楷坐在比赛间，手脚冰冷，面庞上还带着一丝恍惚。
　　他的确想过可能会输，却是无论如何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一开始局面分明还在掌握之中，一叶之秋没有用什么特殊的招数，打得很扎实，或者说很土，都是最最流行的战法套路。然后从某个时刻，一叶之秋遮影步近身，以落花掌把一枪穿云挑飞后，战斗就改变了，同样的招式和套路，周泽楷硬是找不到任何应对之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路连招，没下都打在最难受的地方，生生把一枪穿云打到红血。中间他凭借出色的天赋意识，试图做出一些反击，也带走了一叶之秋些许血量，却完全阻止不了角色走向失败的死亡。
　　叶秋是怎么做到的？来不及沮丧颓废，周泽楷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一遍遍盘旋。
　　擂台赛结束，左上角两队分数立刻实时变化，一叶之秋挥舞着长矛做出漂亮的收招动作，屏幕上忽然窜出了一句话。
　　一叶之秋：『前两轮比赛，蓝雨打得精彩。』
　　看过嘉世比赛转播的都知道，叶秋垃圾话水平和荣耀水平一样超一流，这也是他向来很有争议的原因之一。比如说到韩文清，不管你喜欢不喜欢霸图和拳法家，都会觉得这人是条汉子。说到叶秋，就成了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嘉世和战斗法师，都会觉得这人时常挺混帐……
　　斗神对决最近大热的神枪，好些电视面前的中立粉兴致勃勃地等着叶秋放嘲讽呢。他却一反常态，开场只说了一句“小周选手好，神枪用得不错”。
　　轮回粉心情复杂，斗神这是夸周泽楷，按理他们该高兴。只是两队握手都没露过面呢就叫上“小周选手”也太自来熟，才大我们周队几岁，充什么老前辈啊。
　　可惜之后一叶之秋就没在公频说话了，很难判断这话是好意还是蕴藏陷阱。叶修的第二句话直到一枪穿云红血，才来到。
　　一叶之秋：『还差点。』
　　看着两人最终带走的血量，轮回粉丝心情更复杂了，都以为叶秋在说周泽楷相比自己还差点。这话忒恶心人了，也不是骂也不是损，可就那么讨厌，简直反驳也不是，不反驳更不是。
　　坐在嘉世选手席上的苏沐橙左手捏紧右手，眼眶微微发红。
　　也许，只有她明白，叶修说的“差点”，不是一枪穿云比一叶之秋差一点，而是比早已消失于荣耀五年的另一个神枪，还差一点。
　　也唯有她明白，叶修的这三个字，是给予了周泽楷多么高的评价。因为那份追思和惋惜，他始终将逝去的苏沐秋视为荣耀最好的神枪，最有天赋的选手，只是“差点”的周泽楷，实则已被叶修视为未来的强劲对手。
　　所以苏沐橙也不奇怪，叶修最后会打出那句话，她比谁都明白这个人有多么热爱荣耀这个游戏，又有多么愿意看到更多人一起来加入它，喜欢它。
　　现场的人以为叶秋拿擂台赛输给蓝雨那场来嘲讽轮回，周泽楷却一下就意识到，这是在告诉自己，刚刚是怎么输的。
　　蓝雨的那一场擂台赛……周泽楷悟性惊人，马上明白过来，真正的赛点，是节奏！
　　在比赛中，叶秋完成了和喻文州一样的战术。
　　先拉长节奏再骤然加快节奏，通过彻底打乱他的进攻节奏，让一枪穿云无法发挥出正常的操作水平。然后周泽楷也理解了，叶秋一个人做到了蓝雨三个人的事，并不是因为他更强，而是他早就看穿，周泽楷的节奏已经被打乱了。
　　虽然极力在队友面前保持着以往的平静，因为寡言沉默，哪怕是敏锐的方明华也不曾看出端倪，可是周泽楷自己清楚，输给蓝雨的那一天，他有多么沮丧。终究只是个不满十九的少年，玩游戏入训练营成为队长的顺风顺水，一次次在擂台赛帮助队伍逆转拿分，也悄悄地让周泽楷生出了一些合乎年纪的自负。
　　直到周泽楷豁然发现，世界并不是为某一个人谱写的剧情书，失败与无力，也会发生在他身上。无法挽救战队的自责，无法突破对手的挫败，无法改变结果的悔恨，在刚刚上任的轮回新队长脑海中缠成一团乱麻，让他失眠了大半宿。
　　是责任感和坚毅的性情，让周泽楷第二天努力忘记之前的事，照样如常地去训练比赛，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
　　这种时候，不擅长交流的个性成了一种阻碍，换个善于倾吐的人，也许会选择把压力告诉队友们。也许就有人哈哈笑着说，输算什么啊，轮回输了那么多场天也没塌，嘉世也输过，霸图也输过，还不是总冠军。何况我们不是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吗？
　　可是没人告诉周泽楷这句话，他选择了默默地自我消化。结果失败后带来的心理压抑始终没有释放，平时看不出来，面对强敌时，却会使他不自主地产生一丝迟疑，一丝赢不了的失落。
　　叶秋彻底看透了周泽楷这一丝不自信，又巧妙地加以利用，以相似的比赛节奏将之引爆，摧枯拉朽地击溃了他。
　　周泽楷自问，真的那么无法抵抗吗？不是的，是他在最开始就放弃了抵抗，因为轮回比嘉世弱，因为输是意料之中的，因为队友不够强力拖后腿……他将种种借口背在背上，让心沉重到无法专注，才会看不清对手，也看不清自己。
　　仿佛一个冷酷的杀手，叶修在周泽楷已经受损的自尊上又狠狠捅了一刀，让脓血迸出，残忍地告诉他：你还会输，会输一场两场很多场，这就是职业联赛的世界，没有人会放过对手的弱点。
　　——这就是职业联赛的世界。
　　几年后，轮回终于不止一次登上总冠军领奖台，很多记者都问过周泽楷同一个问题：对你来说，进入联盟后最重要的一场比赛，是哪一场？
　　他总是按照经理的提示，照本宣科地表示，就是第八赛季总决赛最后一场，初捧奖杯的那次。因为这样最省力。足够记者们脑补出一整个卧薪尝胆终至成功的励志故事，减少了追问不休的频率。
　　在周泽楷心里，真正影响了他职业生涯的最重要的比赛，却是第五赛季第九轮，轮回面对嘉世，擂台赛一枪穿云输给一叶之秋这一场。
　　他从许多新人选手会有的迷惑和落差中被骤然打醒，他了解了职业赛场的本质，他了解了自身的极限。
　　他看清了世界，也看清了自己。
　　从肉体的孩童到成人很漫长，从心灵的孩童到成人很简单，往往只需一次彻悟，成长就会到来。孩子总认为自身无所不能，世界对他应当予取予求。庸碌的成人恰好相反，总认为自己无能为力，世界对他充满了不公困苦。
　　看到了极限，还能够去超越极限，人们称呼这种人为成功者。
　　周泽楷并不知道，他此刻踏上了通往真正成功的道路，他只觉得心头一片清明，仿佛看懂了很多事情，又仿佛有很多难以描摹的感受。
　　潜意识告诉周泽楷，叶秋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赢他，当下的这一种与其说是击溃，不如说是帮助。他不知叶秋为何这么做，也想不出怎么回报这种善意，只好全凭习惯地打下两个字：“谢谢。”
　　打完，周泽楷才觉得不太礼貌，他起码应该称呼一声前辈。可是眼看收招动作做完，画面即将切换，他也无暇去想什么礼貌，手指又自动地敲下了另外两个字：“下次。”
　　还没等添上后头，团队赛准备已经开始，为了等选手就位，现场进了广告。周泽楷一阵失落，他希望叶秋看到了自己的话，也能看明白话中意思——下次再战。忽然，从逝去的画面上聊天框一角，似乎出现了个圆圆的黄色表情，因为很快就消失，周泽楷没看清仔细，只觉得表情的嘴角是弯着的，仿佛在说“下次你也赢不了”。
　　周泽楷不知道那个表情是不是自己眼花，叶秋也许根本没瞧见他的话，可是少年暗暗下了决心。
　　下次。下下次。哪怕再来很多很多次，他一定要赢。
　　团队赛开始，比一盘散沙好不了多少的轮回毫无意外的输了，让嘉世客场拿走了三分。经理走进比赛间，有点担心地看着周泽楷，这可是一个月内大比分输掉的第二场了，不知道年轻的轮回队长在一会儿的新闻发布会上会不会失态。
　　周泽楷推开键鼠对他点点头，脸上当然不是高兴，却也不显得失落，平静到不可思议。刚刚一个小时发生的比赛没有在他好看的面庞上留下任何痕迹，没有紧张，没有沮丧，对于失败，他似乎很坦然。
　　经理突然觉得眼前的周泽楷很陌生。
　　他说不出是什么地方有了变化，只觉得周泽楷好像变了，似乎已不是半年前在训练室见到的模样，也不是样子，也不是气质，就只是……突然发生了某种变化，让他忽然更像个职业选手，像个让人安心的一队之长。
　　按规定结束比赛后两队还要接受采访，所以周泽楷先站起来，对还没回过神的其他队员说：“去了。”
　　方明华正在跟一个团战时表现不佳的选手说话，闻言对周泽楷交代了一句：“记者就喜欢瞎写瞎问，输了天要塌赢了天也要塌。小周，你不想回答的就‘嗯’回去，他们就没辙了。”
　　“嗯。”
　　周泽楷马上乖乖应了一声，把所有人都逗乐了。有人就说：“小周还怕什么记者，我看是记者要怕他，电竞周刊采访了几星期，他说的话加起来还凑不够一个头条标题！”
　　“群里赌小周采访最长能说多少个字，你参了没？”
　　“拿队长来打赌，你还有没有轮回的荣誉感和集体意识了？！……谁做庄，靠谱吗？我去看看。”
　　气氛眨眼间从沉郁转向轻松，队员们一个个活力四射地开始聊天，好像失败的阴云已经远去。方明华边笑边无奈地摇头，连经理有些忍俊不禁。
　　周泽楷也微笑起来，他走出比赛室，背影挺拔又瘦削，未成年人迈向成年时特有的青涩慢慢舒展，还有一份纯粹生长的动人。